卷了角的破旧的贺拉斯、李维和卡图卢斯①的集,他一面喝酒,一面据说在为已经作古与依然健在的镇民撰写尖酸刻薄的颂诗。(杰生三世学的是法律,他确乎在镇上广场边某幢房的楼上开设了一家律师事务所。在他那积满尘土的档案柜里埋藏着本县最古老的世家——贺尔斯顿家、德潘家、格莱尼尔家、布钱普家和柯菲尔德家——的材料,这些材料在堆积如山的诉讼旧档案筑成的迷里颜变得一年比一年更加暗淡:唉,谁知他父亲那颗永远不服老的心里是怎么梦想的呢,老人已经成功地取得了三分中的第三分——第一分是一个明的政治家的儿,第二是当驰骋沙场能征惯战的军人,第三是扮演一个得天独厚的假丹尼尔·布恩加鲁宾逊·克鲁梭②的角。父亲当时并没有返老还童,因为他压儿就没有离开过童年——他准是希望这间律师办公室能成为再次通向州长官邸与旧日荣光的一个过厅。)康普生家如今只剩下了宅、菜园、东倒西歪的厩与一所佣人住的木屋,现在由迪尔西一家住着。家中最后的一块地产就是在杰生三世手里卖掉的,卖给了一家尔夫俱乐,他需要现钱,好让他的女儿凯丹斯在一九一0年四月里面面地举行婚礼,也为了使他的儿昆丁能在哈佛完成一年的学业,然后,在当年的六月,结束自己的生命。到了一九二八年,这个地方已经被人称为“康普
①这三个都是古罗的拉丁语作家。
②《鲁实逊漂记》中的主人公。生旧家”了,其实这家人仍然住在这里。这一年日的一个黄昏,老州长那个注定要沉沦的没有父姓的十六岁的玄外孙女偷走了她最后一个神志正常的男长辈(她的舅舅杰生四世)密藏的一笔钱,顺着落①爬下楼来,与一个随旅行剧团动的摊贩私奔走,再往后去,虽然康普生家的任何痕迹已经然无存,人们仍然把这地方叫“康普生旧家”等守寡的老母亲死后,杰生四世对迪尔西不再有任何顾忌,径自把那白痴弟弟班吉明送了杰克逊的州立神病院,把祖宅卖给了乡人,此人把它改成了膳宿公寓,专门接待陪审员和牲贩,等到后来这家公寓(接着还有那家尔夫俱乐)关了门,那块地上密密实实地盖满了一排排私人匆匆忙忙盖起的半城市式的平房时,那一平方英里土地倒仍然是完整无缺的。即使到这时候,人们仍旧称它为“康普生旧家”
康普生家还有这些人:
昆丁三世他倒不是他妹妹的,而是康普生家的荣誉观念,这荣誉,如今却决定于他妹妹那脆弱的、朝不保夕的贞,其岌岌可危的程度,不下于一只置放在受过训练的海豹鼻端的地球仪。他也不喜,当然也不会这样,可是长老会那万劫不复的天谴的说教却地引了他。他寻思:靠了这手段,不用麻烦上帝,他自己就可以把妹妹和自己打地狱,在那里,他就可以永远监护着她,让她在永恒的烈火中保持白无暇。不过,他最的还是死亡,他只死亡,一面
①在小说中是梨树,下句中的摊贩在小说中是戏。附录在事实和年代方面有些地方与正文不一致,因为作者写于不同时期所致,下不一一注明。,一面在期待死亡。那是一从容不迫、几乎病态的期待,犹如一个恋着的人一面在期待,一面却又故意抑制着自己去接受他人那等待着的、迎的、友好的、温柔的、不可恩议的。直到有一天他再也不能忍受,倒不是不倦忍受那延宕,而是那抑制,于是脆纵一跃,舍弃一切,向无底的渊沉沦。一九一0年六月,他在萨诸州坎布里奇投自尽。这是在他妹妹举行婚礼的两个月之后,他要等读完一学年才自尽以免浪费了预的学费。这倒不是因为他上有柯洛顿、卡罗来纳、肯塔基那些老祖宗的血,而是因为为了给他妹妹办婚事并给他筹借学费,家里卖掉了老康普生那一平方英里土地最后剩下的那一块,而这片牧场正是他那个白痴小弟弟最心的,除了这片牧场,班吉最喜的就是凯和烧得旺旺的炉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