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我来了,紫鹃便走开了.想来自然是为林妹妹死了我便成了家的原故.嗳,紫鹃,紫鹃,你这样一个聪明女孩儿,难连我这苦都看不来么!"因又一想:“今晚他们睡的睡,活的活,不如趁着这个空儿我找他去,看他有什么话.倘或我还有得罪之,便陪个不是也使得。”想定主意,轻轻的走了房门,来找紫鹃.
那紫鹃的下房也就在西厢里间.宝玉悄悄的走到窗下,只见里面尚有灯光,便用添破窗纸往里一瞧,见紫鹃独自挑灯,又不是什么,呆呆的坐着.宝玉便轻轻的叫:“紫鹃还没有睡么?"紫鹃听了唬了一,怔怔的半日才说:“是谁?"宝玉:“是我。”紫鹃听着,似乎是宝玉的声音,便问:“是宝二爷么?"宝玉在外轻轻的答应了一声.紫鹃问:“你来什么?"宝玉:“我有一句心里的话要和你说说,你开了门,我到你屋里坐坐."紫鹃停了一会儿说:“二爷有什么话,天晚了,请回罢,明日再说罢."宝玉听了,寒了半截.自己还要去,恐紫鹃未必开门,要回去,这一肚的隐情,越发被紫鹃这一句话勾起.无奈,说:“我也没有多余的话,只问你一句。”紫鹃:“既是一句,就请说。”宝玉半日反不言语.紫鹃在屋里不见宝玉言语,知他素有痴病,恐怕一时实在抢白了他,勾起他的旧病倒也不好了,因站起来细听了一听,又问:“是走了,还是傻站着呢?有什么又不说,尽着在这里怄人.已经怄死了一个,难还要怄死一个么!这是何苦来呢!"说着,也从宝玉添破之往外一张,见宝玉在那里呆听.紫鹃不便再说,回剪了剪烛.忽听宝玉叹了一声:“紫鹃,你从来不是这样铁心石,怎么近来连一句好好儿的话都不和我说了?我固然是个浊,不你们理我,但只我有什么不是,只望说明了,那怕一辈不理我,我死了倒作个明白鬼呀!"紫鹃听了,冷笑:“二爷就是这个话呀,还有什么?若就是这个话呢,我们姑娘在时我也跟着听俗了!若是我们有什么不好呢,我是太太派来的,二爷倒是回太太去,左右我们丫们更算不得什么了。”说到这里,那声儿便哽咽起来,说着又醒鼻涕,宝玉在外知他伤心哭了,便急的跺脚:“这是怎么说,我的事情你在这里几个月还有什么不知的.就便别人不肯替我告诉你,难你还不叫我说,叫我憋死了不成!"说着,也呜咽起来了.
宝玉正在这里伤心,忽听背后一个人接言:“你叫谁替你说呢?谁是谁的什么?自己得罪了人自己央及呀,人家赏脸不赏在人家,何苦来拿我们这些没要的垫儿呢."这一句话把里外两个人都吓了一.你是谁,原来却是麝月.宝玉自觉脸上没趣.只见麝月又说:“到底是怎么着?一个陪不是,一个人又不理.你倒是快快的央及呀.嗳,我们紫鹃也就太狠心了,外这么怪冷的,人家央及了这半天,总连个活动气儿也没有."又向宝玉:“刚才二说了,多早晚了,打量你在那里呢,你却一个人站在这房檐底下什么!"紫鹃里面接着说:“这可是什么意思呢?早就请二爷去,有话明日说罢.这是何苦来!"宝玉还要说话,因见麝月在那里,不好再说别的,只得一面同麝月走回,一面说:“罢了,罢了!我今生今世也难剖白这个心了!惟有老天知罢了!"说到这里,那泪也不知从何来的,滔滔不断了.麝月:“二爷,依我劝你死了心罢,白陪泪也可惜了儿的。”宝玉也不答言,遂了屋.只见宝钗睡了,宝玉也知宝钗装睡.却是袭人说了一句:“有什么话明日说不得,儿的跑那里去闹,闹…说到这里也就不肯说,迟了一迟才接着:人一面才打发睡下.一夜无眠,自不必说.
这里紫鹃被宝玉一招,越发心里难受,直直的哭了一夜.思前想后,"宝玉的事,明知他病中不能明白,所以众人鬼神的办成了.后来宝玉明白了,旧病复发,常时哭想,并非忘情负义之徒.今日这柔情,一发叫人难受,只可怜我们林姑娘真真是无福消受他.如此看来,人生缘分都有一定,在那未到时,大家都是痴心妄想.乃至无可如何,那糊涂的也就不理会了,那情义重的也不过临风对月,洒泪悲啼.可怜那死的倒未必知,这活的真真是苦恼伤心,无休无了.算来竟不如草木石,无知无觉,倒也心中净!"想到此,倒把一片酸之心一时冰冷了.才要收拾睡时,只听东院里吵嚷起来.未知何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