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言贾赦等分离悲痛.那些跟去的人谁是愿意的?不免心中抱怨,叫苦连天.正是生离果胜死别,看者比受者更加伤心.好好的一个荣国府,闹到人嚎鬼哭.贾政最循规矩,在常上也讲究的,执手分别后,自己先骑赶至城外举酒送行,又叮咛了好些国家轸恤勋臣,力图报称的话.贾政等挥泪分而别.
贾政带了宝玉回家,未及门,只见门上有好些人在那里嚷说:“今日旨意,将荣国公世职着贾政承袭."那些人在那里要喜钱,门上人和他们分争,说是"本来的世职我们本家袭了,有什么喜报。”那些人说:“那世职的荣耀比任什么还难得,你们大老爷闹掉了,想要这个再不能的了.如今的圣人在位,赦过宥罪,还赏给二老爷袭了,这是千载难逢的,怎么不给喜钱。”正闹着,贾政回家,门上回了,虽则喜,究是哥哥犯事所致,反觉极涕零,赶着内告诉贾母.王夫人正恐贾母伤心,过来安,听得世职复还,自是喜.又见贾政来,贾母拉了说些勤黾报恩的话.独有邢夫人尤氏心下悲苦,只不好来.且说外面这些趋炎奉势的亲戚朋友,先前贾宅有事都远避不来,今儿贾政袭职,知圣眷尚好,大家都来贺喜.那知贾政纯厚成,因他袭哥哥的职,心内反生烦恼,只知激天恩.于第二日内谢恩,到底将赏还府第园备折奏请官.内廷降旨不必,贾政才得放心.回家以后,循分供职,但是家计萧条,不敷.贾政又不能在外应酬.
家人们见贾政忠厚,凤抱病不能理家,贾琏的亏缺一日重似一日,难免典房卖地.府内家人几个有钱的,怕贾琏缠扰,都装穷躲事,甚至告假不来,各自另寻门路.独有一个包勇,虽是新投到此,恰遇荣府坏事,他倒有些真心办事,见那些人欺瞒主,便时常不忿.奈他是个新来乍到的人,一句话也不上,他便生气,每天吃了就睡.众人嫌他不肯随和,便在贾政前说他终日贪杯生事,并不当差.贾政:“随他去罢.原是甄府荐来,不好意思,横竖家内添这一人吃饭,虽说是穷,也不在他一人上。”并不叫来驱逐.众人又在贾琏跟前说他怎样不好,贾琏此时也不敢自作威福,只得由他.忽一日,包勇奈不过,吃了几杯酒,在荣府街上闲逛,见有两个人说话.那人说:“你瞧,这么个大府,前儿抄了家,不知如今怎么样了。”那人:“他家怎么能败,听见说里有位娘娘是他家的姑娘,虽是死了,到底有基的.况且我常见他们来往的都是王公侯伯,那里没有照应.便是现在的府尹前任的兵是他们的一家,难有这些人还护庇不来么?"那人:“你白住在这里!别人犹可,独是那个贾大人更了不得!我常见他在两府来往,前儿御史虽参了,主还叫府尹查明实迹再办.你他怎么样?他本沾过两府的好,怕人说他回护一家,他便狠狠的踢了一脚,所以两府里才到底抄了.你如今的世情还了得吗!"两人无心说闲话,岂知旁边有人跟着听的明白.包勇心下暗想:“天下有这样负恩的人!但不知是我老爷的什么人.我若见了他,便打他一个死,闹事来我承当去."那包勇正在酒后胡思想,忽听那边喝而来.包勇远远站着.只见那两人轻轻的说:“这来的就是那个贾大人了。”包勇听了,心里怀恨,趁了酒兴,便大声的:“没良心的男女!怎么忘了我们贾家的恩了。”雨村在轿内,听得一个"贾"字,便留神观看,见是一个醉汉,便不理会过去了.那包勇醉着不知好歹,便得意洋洋回到府中,问起同伴,知是方才见的那位大人是这府里提起来的。”他不念旧恩,反来踢咱们家里,见了他骂他几句,他竟不敢答言。”那荣府的人本嫌包勇,只是主人不计较他,如今他又在外闯祸,不得不回,趁贾政无事,便将包勇喝酒闹事的话回了.贾政此时正怕风波,听得家人回禀,便一时生气,叫包勇骂了几句,便派去看园,不许他在外行走.那包勇本是直的脾气,投了主他便赤心护主,岂知贾政反倒责骂他.他也不敢再辨,只得收拾行李往园中看守浇去了.未知后事如何,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