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菱,昨日你喝汤来着没有?"香菱:“几天我病得抬不起来,叫我喝汤,我不敢说不喝,刚要扎挣起来,那碗汤已经洒了,倒叫收拾了个难,我心里很过不去.昨儿听见叫我喝汤,我喝不下去,没有法儿正要喝的时候儿呢,偏又起来.只见宝蟾端了去,我正喜,刚合上,自己喝着汤,叫我尝尝,我便勉也喝了。”宝蟾不待说完,便:“是了,我老实说罢.昨儿叫我两碗汤,说是和香菱同喝.我气不过,心里想着香菱那里我汤给他喝呢.我故意的一碗里多抓了一把盐,记了暗记儿,原想给香菱喝的.刚端来,却拦着我到外叫小们雇车,说今日回家去.我去说了,回来见盐多的这碗汤在跟前呢,我恐怕喝着咸,又要骂我.正没法的时候,往后走动,我错不见就把香菱这碗汤换了过来.也是合该如此,回来就拿了汤去到香菱床边喝着,说:`你到底尝尝.-那香菱也不觉咸.两个人都喝完了.我正笑香菱没嘴儿,那里知这死鬼要药香菱,必定趁我不在将砒霜撒上了,也不知我换碗,这可就是天理昭彰,自害其了。”于是众人往前后一想,真正一丝不错,便将香菱也放了,扶着他仍旧睡在床上.
不说香菱得放,且说金桂母亲心虚事实,还想辩赖.薛姨妈等你言我语,反要他儿偿还金桂之命.正然吵嚷,贾琏在外嚷说:“不用多说了,快收拾停当,刑老爷就到了。”此时惟有夏家母着忙,想来总要吃亏的,不得已反求薛姨妈:“千不是万不是,终是我死的女孩儿不长,这也是自作自受.若是刑相验,到底府上脸面不好看.求亲家太太息了这件事罢。”宝钗:“那可使不得,已经报了,怎么能息呢。”周瑞家的等人大家好歹的劝说:“若要息事,除非夏亲家太太自己去拦验,我们不提长短罢了."贾琏在外也将他儿吓住,他情愿迎到刑结拦验.众人依允.薛姨妈命人买棺成殓.不提.
且说贾雨村升了京兆府尹兼税务,一日都查勘开垦地亩,路过知机县,到了急津.正要渡过彼岸,因待人夫,暂且停轿.只见村旁有一座小庙,墙坍颓,几株古松,倒也苍老.雨村下轿,闲步庙,但见庙内神像金脱落,殿宇歪斜,旁有断碣,字迹模糊,也看不明白.意行至后殿,只见一翠柏下荫着一间茅庐,庐中有一个士合打坐.雨村走近看时,面貌甚熟,想着倒象在那里见来的,一时再想不来.从人便吆喝.雨村止住,徐步向前叫一声:“老。”那士双微启,微微的笑:“贵官何事?"雨村便:“本府都查勘事件,路过此地,见老静修自得,想来行通,意冒昧请教。”那人说:“来自有地,去自有方。”雨村知是有些来历的,便长揖请问:“老从何修来,在此结庐?此庙何名?庙**有几人?或真修,岂无名山,或结缘,何不通衢?"那人:“葫芦尚可安,何必名山结舍.庙名久隐,断碣犹存.形影相随,何须修募.岂似那`玉在?中求善价,钗于奁内待时飞-之辈耶!”
雨村原是个颖悟人,初听见"葫芦"两字,后闻"玉钗"一对,忽然想起甄士隐的事来.重复将那士端详一回,见他容貌依然,便屏退从人,问:“君家莫非甄老先生么?"那人从容笑:“什么真,什么假!要知真即是假,假即是真。”雨村听说贾字来,益发无疑,便从新施礼:“学生自蒙慨赠到都,托庇获隽公车,受任贵乡,始知老先生超悟尘凡,飘举仙境.学生虽溯洄思切,自念风尘俗吏,未由再觐仙颜.今何幸于此相遇,求老仙翁指示愚蒙.倘荷不弃,京寓甚近,学生当得供奉,得以朝夕聆教。”那人也站起来回礼:“我于蒲团之外,不知天地间尚有何.适才尊官所言,贫一概不解。”说毕,依旧坐下.雨村复又心疑:“想去若非士隐,何貌言相似若此?离别来十九载,面如旧,必是修炼有成,未肯将前说破.但我既遇恩公,又不可当面错过.看来不能以富贵动之,那妻女之私更不必说了。”想罢又:“仙师既不肯说破前因,弟于心何忍!"正要下礼,只见从人来,禀说天将晚,快请渡河.雨村正无主意,那人:“请尊官速登彼岸,见面有期,迟则风狼顿起.果蒙不弃,贫他日尚在渡候教。”说毕,仍合打坐.雨村无奈,只得辞了人庙.正要过渡,只见一人飞奔而来.未知何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