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一天拜客,里吩咐伺侯,外答应了.停了一会,打已经三下了,大堂上没有人接鼓.好容易叫个人来打了鼓.贾政踱阁,站班喝的衙役只有一个.贾政也不查问,在墀下上了轿,等轿夫又等了好一回.来齐了,抬衙门,那个炮只响得一声,鼓亭的鼓手只有一个打鼓,一个号筒.贾政便也生气说:“往常还好,怎么今儿不齐集至此。”抬看那执事,却是搀前落后.勉拜客回来,便传误班的要打,有的说因没有帽误的,有的说是号衣当了误的,又有的说是三天没吃饭抬不动.贾政生气,打了一两个也就罢了.隔一天,厨房的上来要钱,贾政带来银两付了.
过上司,即到任拜印受事,便查盘各属州县粮米仓库.贾政向来作京官,只晓得郎中事务都是一景儿的事情,就是外任,原是学差,也无关于吏治上.所以外省州县折收粮米勒索乡愚这些弊端,虽也听见别人讲究,却未尝亲其事.只有一心好官,便与幕宾商议示严禁,并谕以一经查,必定详参揭报.初到之时,果然胥吏畏惧,便百计钻营,偏遇贾政这般古执.那些家人跟了这位老爷在都中一无息,好容易盼到主人放了外任,便在京指着在外发财的名向人借贷,衣裳装面,心里想着,到了任,银钱是容易的了.不想这位老爷呆发作,认真要查办起来,州县馈送一概不受.门房签押等人心里盘算:“我们再挨半个月,衣服也要当完了.债又起来,那可怎么样好呢.见得白的银,只是不能到手。”那些长随也:“你们爷们到底还没什么本钱来的.我们才冤,了若的银打了个门,来了一个多月,连半个钱也没见过.想来跟这个主儿是不能捞本儿的了.明儿我们齐打伙儿告假去。”次日果然聚齐,都来告假.贾政不知就里,便说:“要来也是你们,要去也是你们.既嫌这里不好,就都请便。”那些长随怨声载而去.只剩下些家人,又商议:“他们可去的去了,我们去不了的,到底想个法儿才好."内中有一个门的叫李十儿,便说:“你们这些没能耐的东西,着什么忙!我见这长字号儿的在这里,不犯给他.如今都饿跑了,瞧瞧你十太爷的本领,少不得本主儿依我.只是要你们齐心,打伙儿几个钱回家受用,若不随我,我也不了,横竖拚得过你们。”众人都说:“好十爷,你还主儿信得过.若你不,我们实在是死症了。”李十儿:“不要我了得了银钱,又说我得了大分儿了.窝儿里反起来,大家没意思。”众人:“你万安,没有的事.就没有多少,也似我们腰里掏钱。”正说着,只见粮房书办走来找周二爷.李十儿坐在椅上,跷着一只,着腰说:“找他什么?"书办便垂手陪着笑说:“本官到了一个多月的任,这些州县太爷见得本官的告示利害,知不好说话,到了这时侯都没有开仓.若是过了漕,你们太爷们来什么的。”李十儿:“你别混说.老爷是有的,说到那里是要办到那里.这两天原要行文兑,因我说了缓几天才歇的.你到底找我们周二爷什么?"书办:“原为打听文的事,没有别的."李十儿:“越发胡说,方才我说文,你就信嘴胡诌.可别鬼鬼祟祟来讲什么帐,我叫本官打了你,退你。”书办:“我在衙门内已经三代了.外也有些面,家里还过得,就规规矩矩伺侯本官升了还能够,不象那些等米下锅的。”说着,回了一声"二太爷,我走了。”李十儿便站起,堆着笑说:“这么不禁顽,几句话就脸急了。”书办:“不是我脸急,若再说什么,岂不带累了二太爷的清名呢。”李十儿过来拉着书办的手说:“你贵姓啊?"书办:“不敢,我姓詹,单名是个`会-字,从小儿也在京里混了几年."李十儿:“詹先生,我是久闻你的名的.我们兄弟们是一样的,有什么话晚上到这里咱们说一说."书办也说:“谁不知李十太爷是能事的,把我一诈就吓了。”大家笑着走开.那晚便与书办咕唧了半夜,第二天拿话去探贾政,被贾政痛骂了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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